人口拐点或许真的已经到了。
这个时间点比我们以前预测的还要快上许多,Wind数据显示,我国90后比80后少1172万,00后又比90后少4700多万,10后比00后也少了24万。
也就是说,从90后这一代开始,人口规模下降的现象已经持续了三个世代。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官方统计部门的数据其实早就印证了这一点。
教育部数据显示,我国普通小学数量从1990年的76.6万所,下降到2019年的16.01万所,相当于30年间全国八成小学都消失了。同期,小学在校生人数也缩减了1680万。
学龄儿童的锐减代表着生育率正在不可逆转地走向低迷。
目前,中国总和生育率(育龄期每个妇女平均的生育子女数)从1970年代之前的6左右,降至1990年的2左右,再降至现在的1.5左右。这一生育水平,不仅低于全球平均的2.47,也低于高收入经济体的1.67。
按照中国社科院2019年的预测,如果中国总和生育率一直保持在1.6的水平,人口负增长将提前到2027年出现。
人口负增长会出现怎样的后果?
我们可以看看隔壁现成的例子——韩国。2018年,韩国的总和生育率为0.98,2019年,这个数值再次降低,只有0.92,“勇夺”全球最低头衔。
韩国因此成为世界上首个、也是唯一一个生育率进入“零时代”的国家。
牛津大学教授大卫·科尔曼就曾撰文预测,韩国很可能成为首个因为人口减少问题而从地球上消失的国家。
即便今年联合国人口基金会公布的《2020年世界人口状况报告》中,把韩国的预测做高到了1.1,但依然无力阻止韩国的“消失趋势”,据韩联社报道称,要想维持目前的人口总数,韩国总和生育率至少要达到2.1。
我们以前常说日本的少子化是世界各国拿来教育本国人民的“范本”,但眼下看来,韩国似乎并不愿意把这项“殊荣”让给老对手,弯道超车给抢过来了。
如果在加上生育率也低到可怕的中国,显然儒家文化圈的三个主力,已经形成了东亚“生育洼地”的雏形。
低生育率会给社会带来怎样的危害,这个论述其实我们在以前的文章中多次提到过。
单就社会经济一项而言,只有足够的内需才能产生更大的社会动能,尤其是眼下全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外部风险进一步升高,运行了几十年的全球一体化正被关税壁垒和逆全球化所压制。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内需拉动经济变得尤为重要,而拉内需的主要动力是哪些人?当然是需要买房买包买电影票的年轻人,可如果我国以“未富先老”的姿态进入社会转型,那么必然会陷入长期的滞涨当中。
把这个逻辑反过来理解其实也一样——不止社会需求,社会财富的创造者同样主要是城市人口和高学历人口。
我国现在的总和生育率名义上是1.5,然而这个生育率很大一部分来自全面二孩政策带来的生育堆积,也就是在最近两三年里,跨越多个年龄段的很多育龄妇女集中释放过去受到政策限制的生育意愿。
而在暂时性的堆积反弹趋于结束之后,未来的二孩人数很有望减半,致使生育率可能降至1.2以下。
这个1.2,属于农村和城市的育龄妇女加总,如果只计算城市生育情况,那么会更加可怕——0.7,连1都不到。相对于2.1的正常更替水平,0.7的生育率,意味着每代人减少2/3,下一代人只有上一代的1/3,两代人后只有1/9。也就是说,如果任由这种水平的生育率持续下去,中国绝大多数城市居民和高学历人口在两代人后将彻底绝后。
看到这里,也许有人会产生疑惑,那为什么当下北上广之类的大城市还是年轻人居多,看不到人口下降的趋势?
因为这是中国统一大市场带来的马太效应——大城市虹吸周边以及全国的年轻人资源,这样一来,才能填补因为少子化带来的生育缺口。
那么,面对严峻的人口形势,东亚“生育洼地”都无动无衷吗?
当然不是,中日韩其实都在“积极自救”:日本前两年颁布“国家帮忙养娃”政策,中国多地出台鼓励生育政策,韩国生孩子都会有一笔不菲的补贴等等。然而,事情虽然做了,对于提高生育率的效果却微乎其微。
这是为什么呢?
其实,大家都有意或者无意地在忽略一个主因:在现代婚育关系中,占主导的其实是女性。
毕竟,生育能力是一项女性独享的权利。
一旦女性觉得这项权利危及到了她的其他权益,那么对不起,生育率就不存在恢复正常。
恰巧的是,中日韩这东亚三国以及周边的台湾、香港等地区,都属于男权占优势的儒家文化圈(相比之下,经过社会改造的中国大陆还强点)。
一个比较常见的现实,日韩两国的女性在结婚生子之后,大多数会迫于家庭以及社会压力,成为家庭主妇,2006年,韩国25岁至54岁的已婚女性中,46%是全职家庭主妇。而已婚妇女(其中许多人拥有工作)承担了90%以上的家务,但她们的丈夫只承担不到10% 。
可是在韩国的婚姻法中,男女在婚姻中各自获得的收益是不计于共同财产下的,而是夫妻双方的个人财产,这也就导致了女性结婚生孩子后要在家做家庭主妇的话,没有收入,这时候如果要离婚,丈夫的工资或者收入是不会分给女性半分钱的。
另外,根据韩国犯罪学研究所去年公布了一项调查的结果,80%的韩国男性承认曾言语或身体侵犯过亲密关系中的伴侣。
各位想一想,如果你是一个韩国有工作的适龄女性,你还愿意结婚吗?
对韩国妇女来说,婚姻是生存的问题,与人结婚“缩小了女性的地位”,怀孕和生育则是“女性的巨大风险”,尤其对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来说,结婚对于个人的收益其实是个负值。
日本的情况,相比韩国同样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岛国用谷歌搜索“夫”(丈夫)的话,后面出现的大部分是「夫 ストレス」「夫 イライラ」「夫 死ね」(丈夫,压力;丈夫,烦躁;丈夫,去死)一类消极的内容。
他们那还有个免费的日本网站,叫做だんなデスノート(丈夫死亡笔记),里面聚集了各种天天盼着丈夫死的主妇,每篇诅咒牢骚抱怨几乎都字数爆表,感情真挚。别以为这是什么邪教组织,这只是单纯因为在男权和夫权的双重压迫下,日本女性的最真挚反馈,尤其是近两年来妻子杀死退休后的丈夫案件层出不穷,在另一方面道出了日本女性的辛酸。
此外,不仅是东亚国家,生育对女性的惩罚是普遍存在的。丹麦、瑞典的女性生育第一个孩子10年后,收入下降了21%到26%,英国、美国是31%到44%,奥地利、德国是51%到61%。
显然,对女性生育的惩罚越高,生育率越低。
如今,真正的生育问题主因其实是在女性日益增长的社会生产力,和与之无法匹配的权益之间的矛盾,想要解决生育问题,只有从改善女性地位这一根本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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