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虽然写的是父母,但我最希望的是更多的同行可以看到,只有更多的一线老师可以体会这些家长的痛苦与无助,就会对他们有更深的同情与接纳。因为多动症的干预,仅靠一方的努力很难做到需要家庭、学校、社会、医疗的共同携手。而能完成这一点的一定是彼此的信任与支持。
《一个多动症的惨痛学习生涯》 中,妈妈被我塑造成了一个面目可怖的坏妈妈,总是不断批评,动辄打骂。可是这只是事实的一个面。其实,妈妈是极温柔随和的人,只有对我时才会抓狂失控。因为我是一个“多动症”。
就像大多数的多动症患儿那样,我也有属于自己的刻板行为,就是那种不断重复,停都停不下来的行为。我能记住的大约在自己四五岁的时候,会不停的画同心圆,就是像箭靶子那样的图案,先画外圈,再逐层往里画,直到中心点上的那个点,而且不画在纸上直接画在家里的白墙上,你能想象吗?只要我自己在家,不管多长时间,我都会在墙上添上一个箭靶,开始用铅笔,后来铅笔画满了,就开始用水彩笔,直到墙上我能够得着位置的都画满了,我就爬上床,在里面浅色的褥子上、床单上继续画。每天当妈妈辛苦一天,走进家门,都会看到墙上又多出来的狰狞的图案,床上、褥子上也是如此。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没有一个妈妈可以真的做到心平气和,开始妈妈温和的问我原因,除了低头发呆,我真的无言以对,事实是当时的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妈妈讲完道理,我信誓旦旦的做了保证,但是第二天故态复萌,妈妈开始批评,我继续保证,第三天变本加厉,妈妈开始恐吓,到了第四天妈妈走进家门的时候,开始了狂风暴雨,太可怕了,于是第五天我忍住了,可是再过了一天,一切重头开始,妈妈所有的好脾气,所有的忍耐都被我的恶劣行径破坏殆尽。
我的破坏力还不止这一些,因为好奇,我会把见到的大多数东西拆掉或者破坏掉,我会拆开闹钟看行走的齿轮,把妈妈心爱的盆花,一棵棵拔出来看它们的根茎,然后重新插回到土里看它们还能不能重新活过来(结果当然是都没有活下来)。我喜欢各种小虫,会捉一些放到火柴盒里,然后不知道塞到了家里的哪个角落……对于我也许是探索,对于妈妈则是惊吓。印象最深的是,一天无聊,我就用刀子把家里所有纱窗上的纱网从上到下的割开了,妈妈回来都要崩溃了,幸亏爸爸休假在家,在爸爸的保护下,我总算躲过了一场皮肉之苦,接下来,爸爸缝了整整一个下午。我总是丢东西,无论妈妈嘱咐多少遍,我多么喜欢的物品,总是会弄丢。
上学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只要没有人盯着就不写作业,每天都熬到深夜;中年级因为说话做小动作总是被老师找去谈话;高年级,好吧,直接要离家出走(因为我哥的告密离家出走未果,如果大家想听可以写另一个故事)。
是不是很恶劣,妥妥的小恶魔。妈妈用尽了她在那时所有可以使用的方法。现在,我们总觉得,对那些行为恶劣的孩子就要严格要求,实在不行就动手打。打?打可以解决问题吗?
妈妈在所有的尝试失败之后也选择了这个方法,开始用手掐,后来苍蝇拍抽,再到后来用上了擀面杖,很恐怖吧?可是,我的行为改变了吗?没有。是打的不够狠吗?不是!那一段时间我的腿总是青紫的,我永远都记得那时候的样子。是妈妈不爱我吗?不是!每次妈妈打我的时候她哭的比我都要伤心,我现在还能感受到她的痛苦与无助。我不爱她吗?不是,为了得到她的认可,我可以放弃一切。不是我不想做个好孩子,可是,当时的我做不到。
这一段故事写出来对于我说很难,不但有记忆还有情绪的流淌,但我希望同行们可以看到,那个屡教不改的孩子的母亲,她也许不是在逃避责任,她做了她知道、她能够做到的所有的事情,在教育上不是你做了对的事情,马上就会出现对的结果,她不是不知道孩子的情况,她也不是不想帮助自己的孩子,她所有的借口所有的伪装那都是她最后的保护,如果没有了这个保护,那么迎接她的只是绝望,对孩子的绝望,对自己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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